女佣更年轻一些,忙提着沙发上的白色公文包走过去,“书音姐,您忘了拿包。”
“谢谢晓慧。”
晓慧将人送出门,回头便看到以往早该起床的男人此时还一身家居服站在楼梯上一言不发,“程先生,您要用餐吗?”
程明生居高临下睨着楼下昂着头的佣人,要想在最短时间内了解这个世界的关系图,从住家佣人切入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不会这么做。从前事情发展不受控全因他的疏忽,所以重来一次,他不会让林书音再有任何机会知道,这具皮囊下是被她唾弃厌恶的灵魂。
书房连接小半个阳台,门厅两侧是高立的书架,书籍分门别类整齐摆放,由专人定期整理打扫,一尘不染。
通往阳台的门帘紧闭,桌上的台灯从早上一直亮到日落,程明生坐在扶手椅上,白色地毯上散落着几张文件纸,被随意踩在脚下。
待机电脑屏幕照着幽幽蓝光,程明生捏了捏鼻梁,合着干涩的双眼,脑中却一刻不停,石英机芯的挂钟精确到年月份。
2008年9月15日,比安城快了整整三年。桌上手机叮咚一声,屏幕短暂亮起又变暗,按键替换成电容触控屏,程明生单手转过手机,长指在屏幕上一滑轻松解锁。
互联网兴起是大势所趋,他掌握的信息和所处的时间是比别人落后三年,可作为一个商人不会错过任何重要的发展节点,早在安城时他就已经接触国际互联网生意,虽然发展速度比他预想得要更快一些,但面对新兴事物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通讯录里大半是陌生名字,这个世界的人物关系比他想得要更复杂,致信人是秘书,言辞简单明了,有关今晚的宴席。
程明生拧着眉,很少见得开始紧张,不是对突如其来的宴会,而是对门外的人声。
“书音姐,要先吃点东西吗?”
“不了,一会儿就走。”
她回来晚了,从公寓赶到宴席也得半个小时,时间紧张。
“我提前打过招呼了,晚点到。”
程明生将晓慧烤的点心端到林书音手边,他连地点时间都不清楚,跟谁打过招呼,不过是觉得是宴会无关紧要,又不想让她有负担才这么说的。
但也只这么一句。生活习惯以及种种细节,程明生自然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和他无甚区别,但失而复得,得以重新面对她,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不用了。”林书音没看男人,更没碰那盘曲奇饼,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衣,看了看腕表,“该走了。”
秘书和司机早在楼下等着,程明生没换礼服,而是和林书音一样穿搭色系,一件无logo的挺括白衬衫。
宴席定在一家郊区的私房菜馆,到了地方,看见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程明生才知道这哪是普通的家宴。
百科正式版刚问世五个月,网上已经有他的专属词条,偌大一个集团,股份继承在即,舆论支持也是一种加持,照片流传无可避免,圆桌旁坐着的不正是对他这个位子虎视眈眈的“亲人”。
也是奇怪,从他踏进包间开始,被疾病折磨的精神倦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野心扎根,这是刻进骨子里,“投胎转世”也改不了的东西。
两人牵着手,该有的表面形式还是要有的,进包间时手却被握紧,林书音扭头看去,男人神色如常,但她怎么会不了解他,哪怕情绪被刻意压制,肢体动作不会骗人,更何况他们十指相扣。
程明生低头回视,嗓音温润,“怎么了?”
对危险的感知和防御本能似乎在瞬息之间便被莫名激起,林书音想要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男人无名指上的素戒和尾指夹着她的指骨。
有些疼,还有些痒。
白金整圈素戒,和她镶有一排小钻的戒指很像,圈身上刻有树皮纹理树纹,是一对树纹对戒,严丝合缝卡在两人的无名指上。
男人似乎才发现戒指,满意地摸着无名指,圆桌那头不知哪房的亲戚喝醉了酒,借着酒意袒露贪婪丑陋的模样。
“明生啊,来!三叔跟你谈谈体己话!”
程明生望向圆桌另一侧,像是有无限耐心,谦逊地听着聒噪的叫嚷,可桌下的手又心不在焉,一下又一下,抚摸、剐蹭着,戒指和她的手,心里只觉舒服熨帖极了。
他贪婪、野心勃勃,本性如此,改不了的。
但这次不一样。
野心和她,他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