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之外,洛林的暮色如铁幕般沉沉压下。
“指挥官!”副官健步跑来,“侦察机报告,美军装甲部队在东北方向五公里处重新集结。”
“通知各车组,十分钟后在叁号集结点集合”
克莱恩跃上虎王,狭小空间里熟悉的金属和机油味道包裹了他,引擎轰鸣起来,震颤通过钢铁车体传过来。
男人透过观测镜,望向外面被黑暗吞没的田野。视线尽头是巴黎的方向,那里只有炮弹炸出的火光偶尔照亮云层。
撑住,文,按我说的做。
炮塔开始缓缓转动,瞄准镜的十字准星,锁定了黑暗地平线上隐约浮现出的敌军轮廓。
“穿甲弹装填。”
—————
第二天的午后,当信件还在路上的时候。
圣马丁街笼罩在一层薄雾般的细雨中,雨水把路洗得发亮,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偶有德军卡车的暗绿影子碾碎积水,溅起一片片水花来。
巷口阴影里,黑色霍希轿车蛰伏于雨帘之后。
车内,君舍手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薄荷烟。他目光穿透雨幕,似有若无落在街对面那扇门。门边栽的铃兰开得正好,白色的花骨朵立在雨幕里,明明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却又执拗地挺立着。
他已在车里坐了十分钟,膝头躺着份文件夹,里面没有公文,只有几份“道具”。
医学研究,专业交流。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多迂回的借口,但他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能说服自己、并让她接受的借口。
为了验证那那只小兔真的只是一只小兔,可如果真是那样,他会失望吗?
这念头让他眉头拧紧。男人甩开它,推开车门。
黑皮鞋踩进水洼里,他没撑伞,任由雨丝打湿外套,这样看起来,他或许更像一个…偶然路过的朋友。而非那个在审讯室里,会用烙铁烫向犯人脊背,等待对方崩溃瞬间的盖世太保头子。
俞琬刚为一位老先生拆完线,就听铜铃清脆一响,门被推开来。
她抬头,呼吸微微一滞。他又来了。
君舍站在门口,没穿那身骇人的制服。
雨丝打湿了他的外套,几缕棕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让他看起来多了点…人的气息。但那双琥珀色眼睛并没变,即使在雨天的光线里,依然折射着一种大型猫科动物在暗处蛰伏时的冷光。
“上校先生。”女孩听见自己说,手指下意识握紧了病历本,纸张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下午好,小女士。”他当然没漏掉女孩见他时瞬间绷紧的肩线,她黑发挽成一个松散的髻,脸色比前几天更白了,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阴影。
这小兔,显是没睡好觉。
“路过lepatissier,新出的蒙布朗据说不错,午后烦闷,甜食或许能帮小女士驱散一些…诊疗的疲惫。”
女孩顺着他的话,才看到棕发男人一手提着个深蓝缎带纸盒,另一手夹着份文件夹。
谁都知道,lepatissier是巴黎最昂贵的甜品店,一块蛋糕的价格,都顶得上普通人家半个月的面包配额了,他真是来送蛋糕的?她不大信。
叁天了,从那夜到现在,她努力让自己恢复到正常的作息,按时开诊,假装一切日常,但假装终归是假装,就连梦里,她都会看见君舍带着一群人来抓自己,冰冷的枪口对准自己,那画面真实得让她每次都能惊醒。
女孩指尖陷进掌心里去,汲取着那一点痛意带来的镇定。“谢谢,可是我最近在…”
“最近在控制糖分?”男人自顾自接过话头,他解开缎带,蓬松如雪的蛋白霜,裱成螺旋花样的棕色奶油,甜香飘出来,盒子里俨然是个栗子蛋糕。
“那就当是……慰劳我这个不请自来的病人?”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来复查一下,文医生总不会拒绝吧?”
俞琬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长狗鼻子的人是如何在她眼前划伤了手。
可从那天到现在,都整整过去了两个多星期,那伤口大可能也都长好了。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显然不像是真为了伤。这么一想,心头便越发七上八下起来。
她垂下眼,过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
戴上手套,女孩指尖落在那新疤上,淡粉色,指腹按压,皮下的组织弹性良好,无粘连,几乎算得上一个教科书式的愈合案例了。
俞琬专注检查那伤疤,全然不知君舍的目光正肆无忌惮舔舐在她脸上。从她紧抿的唇瓣,到蹙起的眉尖,连她睫毛颤动的弧度,都被他一一捕捉,
此时,阳光穿过百叶窗,漏下的光束恰好照在她脖颈上,那里皮肤很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一瞬间,某种暴戾的冲动窜上来。他控制不住地想,用指尖贴上那片皮肤,感受她的脉搏是真的如表面般平稳,还是早已在自己的注视下乱了节拍。
“恢复得很好。”温温软软的声音打断了这危险联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