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颈窝里。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了她的衣领。
“姐姐……”他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微弱得像一声叹息。
“……别不要我。”
雪球毛茸茸的一团,眼睛湿漉漉地盯着前方。
它的主人正抱着空气自言自语,“姐姐……别走……”
旁边没人,他却像怀里揽着什么珍贵的小动物似的,小声哼唧。
他突然停下来,好像意识到自己又犯病了,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然后松开手臂,脸色苍白地站直。
雪球默默趴下,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守着,看他慢慢平静下来。
到了校庆那天,人山人海。广播里放的是陈奕迅的新歌,还有女生偷偷用诺基亚手机录视频,要发给喜欢的人看。
秦玉桐换了一件浅蓝色连衣裙,是吉晨雨帮她选的,说这样显皮肤白,还衬她脖子细长。林耀在人群外画素描本,一只脚踢石子,一只手撑腮帮,看也不看舞台方向,但铅笔一直在纸上转来转去,全是同一个人的侧脸轮廓。
晚会快开始的时候,大厅中央拉起帷幕。
秦玉桐刚坐定,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站起来时裙摆轻轻荡开,下巴扬起一点点,自信又乖巧。不知道是谁推了一把,她差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姐姐。”
熟悉的嗓音从耳畔传来,比平常更低哑些。沉垂野穿着同款西装制服,比其他男生清瘦很多,袖口宽大遮住半截手腕。
他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很认真地等她牵过去,“可以吗?”
全场安静了一秒钟,然后爆发出小范围骚动。有女生窃窃私语:“那个疯子的头发怎么越来越白啊?”“他跟秦玉桐好亲密哦……”
秦玉桐没理会那些目光,只淡淡笑一下,把纤细柔软的手搭上,“你今天很帅。”
沉垂野眨眨眼睛,没有回应夸奖,而是死死攥住她指尖,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僵硬。但下一刻音乐响起,他动作忽然变得流畅起来,两个人旋转、交错、踏步,每一步都踩准节拍,没有丝毫迟疑。
大厅顶上的吊灯映出他们影子迭在一起,那种暧昧几乎要溢出来。周围所有喧嚣仿佛都模糊掉,只剩他们两个独处于世界中央——
直到第二段间奏时,她发现他的右腕袖口渗出一点深红色痕迹,很淡,却止不住往外渗血珠。他握拳收缩时,那块地方甚至隐约鼓胀起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你的伤……”秦玉桐声音压低,“怎么弄的?”
沉垂野没有回答,只用力甩开她想探查的动作,下巴倔强地抬高。
“不用管我。”他说话时呼吸急促,“你别碰,我自己能忍。”
空气骤然冷下来,她愣了一瞬,有些不解,但还是压低声音劝他:“疼的话告诉我。我陪你去医务室,你别逞强行吗?”
他偏过头避开视线,睫毛雪白,在灯光底下根根分明。
“姐姐,你不要嫌弃我。”他说完这句话嗓音沙哑极了,“如果你觉得烦,可以换别人跳,我不会怪你。”
……
音乐在最后一个重拍后戛然而止。
大厅里的灯光骤然亮起,将刚刚那种暧昧不清的氛围冲刷得一干二净。周围重新响起嘈杂的人声和掌声。
秦玉桐没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雪白的睫毛因为隐忍而微微颤抖,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偏执和乞求。那句“你不要嫌弃我”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得她心里发麻。
不是心疼,是生气。
像在看一个任性地撕扯自己伤口来博取同情的孩子。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沉垂野的指尖空了,那点从她皮肤上偷来的温度迅速散去,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冰凉的空气。
“跳完了,”秦玉桐的声音很淡,没什么起伏,“我去喝水。”
她说完,甚至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像风吹过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懒得留下。
沉垂野僵在原地。
旋转的镭射灯光从他脸上扫过,一瞬间照亮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和他眼底迅速熄灭下去的光。他像一尊被遗弃在喧闹人间的精致石膏像,美丽却冰冷。
她走了。
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她甚至没再问一句他的手。
秦玉桐拨开人群,径直走到休息区。吉晨雨立刻凑上来,递给她一瓶拧开盖的农夫山泉,“我的天,玉桐你跟那个……你跟沉垂野跳得也太好了吧!跟拍v似的!”
不远处的林耀也收起了画板,快步走过来,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藏不住的担忧和邀功的口气:“渴了吧?我给你留了瓶冰的。”
他把一瓶冒着白气的可乐塞进她手里,瓶身冰凉的触感让秦玉桐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