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和傅回舟一起保持沉默,等到同学们无聊了自己离开。
后来长大看到电视,傅来才能形容当时的感觉:她是电视外看电视的人,而傅回舟活在电视机里。无论她在外面做什么,都没有办法影响电视机里的傅回舟。她们永远隔着一个屏幕,傅回舟看不见她,她也没有办法抓住傅回舟。
而且她还没有遥控器,不能关掉电视,也不能换台,每天只有这一个节目可以看。
百无聊赖和痛苦都不能很好的形容傅来当时的感觉。
傅来连绝望都没有,无穷无尽的强制观看磨得她失去任何想法。
十岁那年外婆的事情,是傅来第一次打破屏幕。
怎么打破这层屏幕的,傅来不清楚,但钻进电视机里的感觉也不好,还不如待在屏幕外面。
傅来始终记得那天外公身上的味道,浓浓的茶叶味混着药和香灰的味道,很呛鼻子,让人不舒服。
“舟舟,不说,不说。”
与其说外公有魔法,不如说傅来是被吓到失语。在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先能自如挥动手臂,再能转动脑袋,还没有找到发声器官,嘴巴先被苍老如树皮般的手从身后捂住。
“舟舟,不说,不说。”
傅来自那以后获得一些行动自由的权力和机会。
但也付出代价。
她的代价是替傅回舟记住不开心的事情,再帮助傅回舟忘记。
“准备好了吗?”
女人小心翼翼地询问打断傅来的回忆。
她看向戚照清。戚照清今天穿一件很单薄的衬衫,卡其色西装外套。傅来从见她第一面就想问她,不冷吗?
“还有点紧张吗?”大概是她没有说话,所以戚照清这么问。
傅来摇摇头。
戚照清在一个小时之前刚刚为傅来解释清楚她和傅回舟的关系。她们不是傅来一直理解的共生,也不算寄生。傅来就是傅回舟,她只是傅回舟为了承担痛苦而分裂出来的一个部分。
只是一个部分,连人都算不上。
这句话是傅来自己想到的,没告诉戚照清。
戚照清还告诉她,如果傅回舟想起了全部的事情,那么傅来可能就会慢慢消失。
消失是什么意思?
对人来说是死亡,对傅来而言,她连一个衣冠冢都不会得到。
不过傅来说好。她愿意帮姑姑想起来这些事情。
戚照清向傅来反复确认意愿,她似乎很怕傅来并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确认到最后傅来说:“可是,我不想活着呀。”
戚照清哑了声。
“不紧张。”傅来摇摇头,对戚照清说。
她现在可以说话了。
外公给她的‘魔咒’在她开口的第一瞬间就消失。
原来说话并没有那么难。张开嘴巴,调动舌头,要说什么都可以。
“那我们开始吧。”
傅来点头。
戚照清开始提问。摄像机的红点一闪一闪,傅来被它叫走注意力,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要回答戚照清的问题:“傅来,我叫傅来。”
“你几岁了?”
“二十五年前到现在都是十岁。”
“你的职业呢?”
“残障小学,四年级学生。”
“你知道我们进行拍摄的目的是为了给你的姑姑傅回舟观看,不用于其他用途,也不能播放给除我们之外的任何人,并且也不可以用于教学作用吗?”
“我知道。”
“那你可以接受拍摄吗?”
“可以。”
“好。可以请你说一下你最早的记忆是什么吗?”
“三层楼,坐在门口哭,饿,一直很饿。”傅来的表述逻辑还是有些颠三倒四,但戚照清不纠正,也不提问。
“有一个老太太,胖胖的,脸很圆,包子一样。姑姑喊她奶奶。”傅来还是习惯性的运用手语。一边比划一边说:“奶奶很凶,不给饭吃。我们饿肚子。”
戚照清问:“你们?”
“我和姑姑。”
“那时你们几岁?”
傅来伸出三根手指,“三岁。我们都是三岁。”
“之后呢?”
“之后,又有一个老太太。脸不圆,有点长,长得有点黑,但漂亮。姑姑喊她外婆。”
到外婆家,确实过了一段好日子。
外公和外婆都是好人,她们让傅回舟吃饱饭。
傅回舟吃饱,傅来也就吃饱。再也不用感觉饥饿,饱腹感带来温暖,温暖让人昏昏欲睡。
因此到了外婆家之后,傅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睡觉。
“不过。”傅来在说完这两个字后忽然变成手语:外婆来是因为爸爸。
戚照清的嘴唇抿了一下,指一指摄像机说:“傅来,麻烦你说话。傅回舟恐怕看不懂手语。”
先是手语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