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壁立千仞的山崖顶,弦汐费了些时间找到正门,向守门弟子说明来意。
如今六界内几乎没人不认得弦汐,守门弟子确认过她身份后,连忙跑去通报宗主,随即毕恭毕敬地将她迎了进去。
宗主夫妇十分热情地提出要陪同弦汐在门内来场一日游,弦汐笑着婉拒,只问:谢澄在吗?
夫妇俩面面相觑,显见有些不自然:“他在的,娘娘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们也知道谢澄仍牵挂着弦汐。若是让两人见面,谢澄难保不会对已是太子妃的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看出宗主夫妇的担忧,弦汐故作轻松道:“当年一战过后,我对谢公子印象深刻,前日看到他为剑宗上下祈福,便想来跟他见个面,叙叙旧。”她笑笑,“不会很久,就说几句话。”
宗主忙让她别客气,而后带她去到侧峰崖边的阁楼。
“他平时就在这里练剑,这会儿应该是在阁内休息,我去叫他。”
他让弦汐先在阁楼外的藤椅上稍等片刻,自己进阁招呼谢澄。
弦汐环顾四下,葱郁茂林间尽是剑气留下的锋利痕迹,却又不显杂乱,反而如同被修剪过一般利落规整,清风瑟瑟穿林而过,撞叶声萧萧。
看得出,挥剑之人功底深厚。
背后响起窸窣的脚步声,弦汐回首望去,恰巧与神色彷徨的谢澄对上视线。
弦汐不由愣住。
上次见到谢澄,他尚且是少年,张扬而又意气风发,走路都是疾跑般的蹦跳跃动。
整个人明然阳光,虎虎生风。
如今的他却已将锐气尽数敛进眉宇间,沉进眼眸底,周身散发着阅尽千帆后稳重自持的气度,仿似岁月长河涛涛奔腾时积淀下的深厚泥沙。
——沧海桑田。
弦汐明确体会到了这个词的意思。
两厢久久不语,是弦汐先打破寂静:“谢公子,好久不见。”
谢澄混沌的目光这才恢复少许清明。他咳了两声,扯扯嘴角:“好久不见……弦汐。”
宗主夫妇自觉走远,为两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弦汐拍拍身侧位置:“过来坐呀。”
这话听着,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谢澄却浑然不觉,无措地站了会,挪步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看上去有些紧绷。
弦汐感叹道:“咱们多长时间没见过面了,二十年?”
“二十三年,另两个月十四天。”谢澄说。
弦汐讶异了下:“你记得好清楚。”
谢澄笑了笑。
“……”弦汐轻轻揭过这个话题:“近来还好吗?”
“挺好的。”谢澄简短回答一句,答完之后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利于话题延续,于是反问:“你呢?还好吗?”
“我也好。”
“……”
又是一阵无话,弦汐见他迟迟不语,只好自己发问:“怎么突然去龙王庙为我祈福?”
谢澄一僵,眼神慌张地闪烁:“你、你收到了?抱歉……我没想到会……”他卡壳半晌,抿着唇,小心翼翼地问:“我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弦汐看着他这模样,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隐隐有些窒闷和酸涩。
她还是希望谢澄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恣意骄矜。
“没有,我只是有些意外。”她眉目微弯,“毕竟我们也许久没见过面了,没想到你还记挂着我。”
闻言,谢澄稍微松弛了些,但仍是皱着眉:“玄濯有没有又……”他欲言又止地瞄着弦汐。
弦汐怔了怔,一时失笑:“没有,放心吧,他这些年变了许多,我和他过得很好。”
谢澄沉默下去,片刻后,发自内心地笑:“那就好。”
山脚下,玄濯坐在一块磐石上,心不在焉地嚼着叶子。
再度摸进木盒里时,发现叶子已经被吃空了。
然而弦汐还没有下来。
玄濯挺起腰背,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
“儿子。”
他蔼声呼唤下凡前费九牛二虎之力搬来的利器——正蹲在磐石边拨弄蚂蚁的玄叶。
玄叶没理他,继续用小木棍戳蚂蚁洞。
玄濯正要抬脚踹他两下,可一想他接下来要起到的作用,又收回脚,十足慈父地搂住玄叶肩膀:“儿子,想不想母妃?”
玄叶回头瞥他一眼,冷嘲热讽:“没你那么想。”
玄濯也没在意:“你母妃在上面被别的叔叔缠住了,你去把她救下来好不好?那叔叔当初就对你母妃死缠烂打的,到现在还一直惦记着你母妃,为父担心会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