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猜到柳廷则要问什么,云知年合了书卷,淡淡开口,只他的神色却浅如薄雾,瞧不出任何情绪。
也是,如今川建王已然伏诛。
云知年作为其麾下叛臣,也已被阉作宦奴,再提及往事,倒显得有些不知其可了。
柳廷则顿了顿,竟罔顾牢房脏污,提摆走近,坐到云知年身旁。
他望向云知年,“方才有人想要来见你,是个宫里来的小医官,我不知他底细,就遣人赶了他出去,果然如你所料,这些时日,总有宫里来的人千方百计地打探你的消息,是防着我没有认真审你吗?”
柳廷则气盛,话语里颇为愤愤,“既不信任我,又何必让我来审?”
“不是不信任大人,是想借由我,来抓大人的把柄。”
云知年耐心解释道,“大人此前追查钟国公时,已经得罪不少人了。”
柳廷则生气时的模样同识景小时候如出一辙,云知年的语气里,竟夹杂着一丝不由自主的宠溺。
他冲柳廷则微微展颜,“我的肩上有烙伤,来往经过的狱卒都会看到,足可证明大人确实在秉公审我,大人不必忧虑。”
云知年嗓音和缓,此时一笑却又仿若春风化雪,轻拂于面。
明明被关在牢里的是云知年。
自己却反要受他安慰。
柳廷则竟微有些脸红,几息后,又有些难过地问道,“被烫伤的地方,还痛不痛?”
“你当真不打算上点儿药?”
云知年摇头,正欲说些什么,牢门外却忽然来了个狱卒,说是有要事禀告。
柳廷则只好出去,刚听完那狱卒的话,眉头就狠狠拧起,“不是吩咐过吗?云知年乃是重犯,任何人不得探视!你们怎么还敢带人过来?”
“难道连朕也不可以探视?”
话音刚落,一道肃沉男声缓缓传来。
困于牢房里的云知年蓦地怔了怔,他循声望去,瞧见了一身便衣行装的江寒祁。
柳廷则亦是惊诧不已,“皇上,你怎么来了?”
“云知年是谋害皇嗣的嫌犯,朕自然要过来看看。”
江寒祁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云知年身上,反是不急不慢地环视起四周刑架,状若不经心地问道,“柳卿,这几日,可有审出何结果?”
柳廷则还未应话。
一旁的狱卒就抢先答道,“回皇上的话,柳大人对此案可谓上心之至,不仅亲自审过好几轮,还对那嫌犯施了烙铁大刑呢,啧,皮肉都被烫去了一层,这嫌犯偏还嘴硬,不肯招供!”
“…”
多嘴什么?!
柳廷则捏了一把汗。
江寒祁的神色却并没有多大波动,点头道,“好,朕知道了。你们先出去罢,朕有话要亲自问一问云知年。”
“皇上,微臣今日已经审过了…您无须…”
“你也出去!”
江寒祁声音更冷。
待人都离去之后,江寒祁才跨步迈向云知年,一把扯过他腕间铁索,将人径自拉入怀中。
*
“把上衣脱了。”
江寒祁的手,按在这人细瘦不盈一握的腰间。
云知年试图挣脱无果,便只能由他抱着,很缓慢地抬起被缚绑了枷锁的手,解去上衣。
囚服刚一落地,那块已蜕成深褐色的烫疤就露了出来。
印在细白如腻玉的莹润肩头,突兀而又扎眼。
江寒祁盯着那块疤,呼吸微窒了窒,下一刻,却狠狠攥住这人的下颌,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是你自己烫的。”
是很肯定的语气。
云知年没有否认。
“跟朕走。”
江寒祁抓住云知年的手腕,“回宫。”
他说,“不查了。”
“钟后那边,朕自有交代。”
“我不走。”
云知年脚底像生了根似的,扎在监牢里,一动不肯动,烛火的光斑在他浅茶色的瞳仁中不住跳动,映照出云知年清俊倔傲的侧颜。
“钟后借由康妃一事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未必只是为了我和柳廷则,说不定还有何别的图谋,我须留下来弄清楚真相。”
“你管她要做什么?!”
江寒祁的怒火几乎快要压制不住。
“朕再问你一句,跟不跟朕走?”
江寒祁捏紧拳头,将怒意统统抑制在掌心。
云知年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只是舔了舔齿尖,将要溢出口的腥甜血丝生生咽下。
之后,他缓慢而坚定地对江寒祁说。
“我不走。”
“你不要管我。”
“由不得你!”
江寒祁怒极反笑,他眯起长眸,拂袖怒道,“你是朕的狗!朕想如何管就你如何管你!”
*
过了两日,宫里就来了人前往刑部大牢传话,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