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若泠不见,又怕他们重新回来,便只能偷偷离开。但是走不远,也真是我运气好,刚巧倒在一家药铺门前。”仇烟织慢慢陷入回忆。
“那药铺的老板懂些医术,好意施了援手,但我身受箭伤又衣着不凡,一看就有来历,我看出了他的忧虑,不想连累他,刚刚能下床就离开了。”
她浑身血污的进了那间铺子,穿着一身干净的新衣出来。
世间虽有千般泥泞,但也总有些良善之人。虽然她遇上的寥寥无几,不过也算遇见过。
“后来我便一直流浪,进了一家乐坊。”仇烟织停顿了一下,饮了口茶。“在那里待了半年,我遇见了仇子梁。”
这个名字韩岳自然是异常在意的,猛然皱起了眉。
“他那时来乐坊挑人收做义女,我不过是后厨里的烧火丫头,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仇烟织一笑。“但这个机会绝不能放过,我担心他认出我,便用药粉自毁容貌,进前间向他奉了杯茶。”
仇烟织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自己端着茶跪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的说:“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楚国公,大兴的骠骑大将军,谁不认识您?”
记得当时脸上火辣辣地疼,不知是药粉作祟还是内心的羞愧上涌,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后来呢?”韩岳下意识问道。
“后来他走了,一人未选,而我也因为此事被坊主针对,那段时间……过得生不如死。”
仇烟织想起了那段对她而言最为痛苦的日子,扶住茶盏的手忍不住的有些颤抖。
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破灭,又惹怒了坊主。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自然不言而喻。
每天从一睁眼就要干各种事,吃饭也永远轮不上她,往往一日里也只有一碗米汤随意对付。她势单力薄,有坊主的授意更是人人皆可欺。
春寒料峭里,她连一床破出了棉絮的被子都没有,只能合衣睡在泥地上。没几日便冻出了风寒,和着身上的各种伤总不好,她的身体就是那个时候彻彻底底落下了病根。
其实那个时候她过着那样日复一日生不如死的生活,几乎已经快要忘记自己为什么活着了。直到那天缩在墙角,看着自己吐出的一口血。
那血红汪汪的,她只是木楞的看着那小滩血,心中想着她是不是真的要死了,真的要去见爷爷了。可是就这样在这里死去,她真的有脸见爷爷吗?
那天夜里,她第一次梦见了去世后的爷爷,爷爷狠狠的将她骂了一顿,骂她窝囊无能,不配做王家的人。若泠也跟在爷爷身边冲她做各种鬼脸,不愿意理她。
在梦里她很伤心,但她知道这是梦。
因为真正的爷爷和妹妹是永远不可能这么对她的。爷爷永远是那幅智者的模样,只会和蔼的拍拍她的头,让她好好活下去。
若泠也永远不会嫌弃她,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她也总会一蹦一跳跑过来,牵起自己的手回家。
所以为了他们,王家必须平反,仇必须报,她不能死在这里。
于是第二天夜里,一把大火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乐坊上上下下无一生还。
包括王若清,王家干干净净的女儿,也死在了那个火光满天的夜晚。
活下来的是手上沾了无数鲜血的楚国公义女,仇烟织。
“失火的第二天他派人来接走我,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他给我的考验。”仇烟织盏中的茶早已饮尽,忍不住自嘲的笑笑。
听她娓娓道来这么多,韩岳却是早把手中茶盏捏碎了。一双眼眶红了又红,终究还是落下一声叹息。
再次拍了拍仇烟织的肩,道:“好孩子,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仇烟织鼻尖迅速酸了起来,忍了又忍,才算没有重蹈覆辙。淡淡一笑,反道:“这没什么,倒是伯伯,您这么多年一直在镇吴吗?”
韩岳一顿,也将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当年那一箭只是刺瞎了他一只眼睛,侥幸逃脱后他便去了镇吴。抛弃了以前所有身份,一路从士兵做到了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