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岳看着面前身姿纤细又挺拔的程若鱼,她今日着了身绣云缎的水蓝色长衫,不大的包袱背在肩上,青光板板正正的挂在腰间。
“可是这几日住得不满意?”韩岳问道,向她缓缓迈去一步。“若是回了临安,想再来洛阳就难了。”
“没有,韩伯伯招待的太周全了。”程若鱼向他拱了拱手。“洛阳与临安离得近,若是行得快一日便可到,往返不碍事的。”
韩岳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神里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情。如感慨般点了下头,道:“既如此,你走吧。”
程若鱼向他作礼告别,转身向外走时还在想韩岳今日的反应似乎有些奇怪,情绪也有些怪。但还没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来,脖后一疼,就已经失去了意识,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方才她还忖度着的人将她轻轻接住,交给了从暗处走出来的侍女。这人十分陌生,不是挽月。
“将小姐送回房,让她好生休息。”
侍女点点头,将程若鱼抱起来,送回房间。
韩岳深叹口气,接到仇烟织给他的信的那刻,他就猜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怎么都不曾想过,当年那个孩子,竟然就是程若鱼。而他还差点葬送了她的性命。
也怪不得仇烟织会如此急切的想要将她送出来。
立在原地沉默片刻,韩岳伸手摘掉了眼罩,转身回了书房。
韩岳下手并不重,点到为止。程若鱼没过多久就清醒过来,后颈处还隐隐作痛,一睁眼睛就看见了看了几天的屋顶。
立马反应过来,程若鱼跳下床扑到门边,抬手推门,果然从外面锁上了。摸着冰凉的红漆门,程若鱼的心也凉了半截。
心中涌起无边的恐慌,她早就该猜到,烟织根本就只是想将她支到洛阳。一定是朝中又有了新情况,烟织也无力招架,害怕她会被牵连。
顿时又痛又怒,程若鱼大力拍着门,喊道:“有人吗?我要见韩岳!快给我开门!”根本不用猜,韩岳肯定也已经和烟织商量好了,所以才会将自己关在这里。
她敲了半天,门外没有任何人理,她又去看窗户,窗户也被从外面紧紧卡住。
程若鱼冷静下来,去找青光剑,果然也没有找到它的影子。忽然觉得心口有些揪痛,程若鱼蹙眉在床边坐下,低垂的眸子里溢满失望与悔恨,是她太掉以轻心了。
门外依然没有半点动静,程若鱼知道再如何也不会有人理她,索性便不再闹。马上就要到傍晚了,她不信韩岳不会遣人来给她送饭。
看着书桌边挂着的毛笔,程若鱼摘下一根,掰掉笔头。又重新回到榻上盘腿坐好,闭眼运功。
只是刚闭上眼睛,内力还未从丹田中运出来,程若鱼便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浑身发冷暗里大惊,她立即散了内息,张口便吐出一口血。
是她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下来,其实内心依然杂乱不堪。内力最为敏感,早早感受到这股不宁,想要犯上作乱。
捂住依然在发痛的胸腔,程若鱼一阵后怕。幸亏强压着将内息散去,否则她恐怕要走火入魔了。这传说中的词汇搁在她身上,她可承受不起。
这口血吐出来,短时间内程若鱼也不敢再运功了。刚从床上下来,准备找一方帕子擦一擦嘴边的血,房门处便传来几分响动。
程若鱼立马竖起耳朵,将毛笔握在手里。
门外的铁锁被取下,打开一条缝,一位陌生女子提着食盒走进来。程若鱼退后一步,警惕的望着她。
“我要见韩岳。”
那女子只是低眉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并未应答。只是待退出去时看见了地上的一小片血迹,脚步顿了一顿。程若鱼立即凑了上去,用手中已经断了头,露出尖茬的毛笔指向自己的喉咙。
声音低而冷:“我说,我要见韩岳。一炷香内我见不到他,那他就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
那侍女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退了出去。不多时,她便领了韩岳回来。
程若鱼靠在床边,一直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直到韩岳从门口进来。于平日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今日没戴眼罩,那左眼几乎只剩下个黑窟窿,眼眶周围的皮肤皱巴巴的挤在一起。
怔了一下,程若鱼没由来的一抖,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毛笔。
“害怕吗?”韩岳站在门边瞧她,伟岸的身姿挡住了身后稀薄的光线。仅剩的那只眼睛里是说不清的情绪。
“不。”程若鱼语气依然冷淡,但比她原本想说的要和缓一些。“我不管烟织和你说了什么,让我回临安。”
烟织和韩岳合伙做局骗了她,但是她此时谁都不想埋怨。因为她没时间,也知道烟织都是为了她,而虽然不知为何,韩岳说不定也如此。但她绝不会妥协,他们困不住她。
“我不能让你现在就回临安,你要再待一段时间。”韩岳像是没有看见程若鱼手中的那只如箭一般的毛笔。
“我不需要你让。”程若鱼道,不卑不亢,平淡的威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