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雪喊住他们,从身后打着补丁的布袋上翻捡半天,找到两块成色很好的平安扣,递给小小少年。
“谢谢阿姐!阿姐,这是里面装有仙人的仙玉吗?”
逢雪:“……不是。”
她在灵石城许多委托,才攒够钱买到这两枚平安扣。
“好吧。”小少年看起来有些失落,但旋而又马上笑了起来,“阿姐,我们回家等你!”
目送小红马哒哒跑远。
逢雪和迟老板缓慢走在记忆里的老街上。
“爹,”逢雪轻声说:“你变了些。”
迟老板笑了笑,“家里来了个厨娘,做的饭可好吃了,再加上岁数上来了……倒是你,在青溟山过得不好吗?怎么这样瘦?”
逢雪弯弯嘴角,“挺好的。同门和睦,师长慈蔼。”
迟老板摇头,叹气:“连衣服上都打着补丁。爹每年给你寄的那些钱呢?总够你吃穿用度吧?”
“买些符咒灵药,便用掉了。”
迟老板露出心疼的神色,“你这孩子,钱不够大可和家里说,我们再寄一些来便是了。干嘛克扣自己呢?来,爹给你去置办一身新衣裳!”
逢雪说自己穿着云衣就挺暖和的,但父亲作为一个老沧州人,还是觉得全身裹得严丝合缝,最好穿貂。
于是一刻钟后,她裹得严严实实走了出来。
小猫窝在暖和的毛里,一个劲往怀中拱。
父女两经年未见,迟老板絮絮叨叨说着话,边同街坊热情打招呼,看见一个人便拉着逢雪上前,高兴地炫耀,“看见没,这是我闺女,她刚回来。走了可远的路呢,从青溟山回来的!”
逢雪则是礼貌同人点点头,在一旁静听。
忽然,迟老板停下脚步,“阿雪。”
“嗯?”
“你是……”迟老板嘟囔道:“修道的缘故吗?怎么现在如此不活泼了?”
逢雪眨了眨眼睛,“不活泼吗?”
“是啊是啊,你以前可有劲了,跟头小牛犊似的。”迟老板想到过去,浮现笑意,“天天带着帮小子在街上跑来跑去,也不肯服输,狗朝你叫一声你都要吵赢!”
逢雪:“也没有和狗吵架吧。”
“有呢有呢,就卖豆腐家的阿黄,你和它对叫了一下午,回来的时候嗓子都哑了,不记得啦?”
逢雪:“……这种事也没有必要记得吧!”
迟老板嘿嘿笑道:“爹可全记着呢,还有你四岁的时候,赵大狗欺负你年纪小,你带着你的一帮小弟,往他身上丢狗屎,还有六岁的时候,玩弹弓朝着鸡屁股射,街上的鸡看见你就绕着走,还有……”
“停!”逢雪打断老父亲的回忆,“爹,我们回去再说。”
父亲不这么回忆一通,她都不记得自己在雁回城时有多么人厌狗嫌,是人们口中苍蝇飞过都要挨一巴掌的混世魔王了。
幸好没带叶蓬舟回来。
迟老板又笑笑,“不挺好的嘛,多有朝气!多么活泼!”他扫了眼少女清瘦面庞,手背结痂的疤痕,身上布袋上的补丁,忽然长长叹息,“都说仙缘难求,那时候要是知道如此,怎么肯放你去修仙呢?”
逢雪垂下眼睛,掩住眸中流光,嘴角努力翘起,“修仙挺好的呀,我只是太久没有回来了。太久了。”
逢雪的母亲叫芸娘。
二十多年前, 关外异族入侵,在边境烧杀掳掠,许多小村庄遭此大劫, 尸体堆积成山。
侥幸未死的人们,失了家乡, 只能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芸娘那时候只有七八岁, 跟在一堆衣衫褴褛的流民中, 进了雁回城,挤在城中贫民窟生活。
迟家老太爷可怜流民, 施粥救济。
但雁回城朔冬酷寒,还是有许多人熬不过去, 路旁倒满僵硬的冻死骨。
小姑娘冻僵了, 扑倒在路旁, 被官差拿草席一裹,丢到装尸的推车上。
迟老太爷路过,偶然瞥见草席外露着的手指动了动,把她从推车抱下来, 敞开裘衣, 用体温焐热小孩僵硬的四肢。
等回到家中,小姑娘便睁开了眼睛。
芸娘在迟家住了下来, 早早显露出聪慧。
老太爷看她聪明, 便开始让她和自己儿子一起识字读书, 再后来,手把手教她算账,厘清财物, 教她如何进货记账,经商之道。
爷爷病故后, 芸娘便成为迟家实际的当家人。
至于“迟老板”,只是给媳妇打打下手,抄手乐呵呵在柜台卖货而已。
在逢雪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奇怪的人。
她精明强干,性格冷淡,也不爱笑,身材纤细瘦弱,拿着账本查账的时候,家里那些结实有力的帮工,却个个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逢雪小时候成天惹是生非,带着群露裤【】裆在街上皮,到处闯祸时,母亲也不怎么训斥惩戒过她,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说一声“知道了”,然后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