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倍兰等了一会儿,疑心是不是因为火车上的信号太差了。
那边依旧没有回复。
哦,她大概还在备课吧,罗倍兰心想。
可可给罗倍兰准备了些特产,这里当然有林瑜的一份。罗倍兰设想着林瑜收到礼物时的反应,放松地靠在座位的椅背上。
今天坐在她身旁的是一个抱着小孩的母亲。
罗倍兰发现,她只要一把头偏过去,小孩就会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看。
小男孩很可爱,乖乖地趴在母亲的臂弯里,安安静静地对着罗倍兰笑。
他看着大概四五岁。
用眼神无声地和他交流了好一会儿,罗倍兰想给他拿点小零食吃。
这个塑料袋的结打得格外紧,罗倍兰扣了好一会儿才把它解开。
罗倍兰埋头翻找着,没两下,她就摸出了一个薄薄的,平整的信封。
只一瞬,罗倍兰就大致判断出了这是什么。
她打开包着的信封,首先掉出来的不是红包,而是一张薄薄的卡片。
翻过来,入目的是一行行整齐但并不工整的字。
卡片没有印刷用来规范行文的横线,从第一行开始,可可的字就开始向上飘了。
平心而论,可可的字真的写的太一般了。
像小学生,歪歪扭扭的,但很可爱。
可可说,她有钱,所以她只拿了两百。
这句话是对这面文字的前半段的概括。
可可在纸上刻下文字时有多么绞尽脑汁,罗倍兰看得就有多认真。
第一时间和可可坦白她的性向是个好选择。
在罗倍兰还并不完全知道具体该如何去面对这件事时,可可就最先一步给了她支持。
可可的文字和她说话的方式一模一样——她习惯把极小部分的真情实感藏在大量前言不接后语的无厘头叙述里。
如何拆分出可可真正想表达的是一件技术活。
但刚好,罗倍兰也早已习惯了这点。
她仔细地,认真地,一字不落地,把可可的每一个字都读完了。
唯一的不愉快便是火车偶尔突如其来的几下颠簸,搞得罗倍兰几次看岔了行。
不要自卑……
屁,我什么时候这么孬了?
罗倍兰越琢磨越不对味,掏出手机给可可发去消息。
罗倍兰:你字真的丑。
想了想,罗倍兰尤嫌不够。
罗倍兰:丑没边了。
可可的信息很快弹了过来,言简意赅:滚!
郭家恒是上午回来的,林瑜是昨天下午收到的通知。
通知是刘彬的父亲亲口对她说的。
相比起刘彬的母亲,刘彬的父亲在待人接物上要和善得多。
和刘彬的父亲对话时,刘彬也在场。
刘彬的年纪还小,在隐藏情绪这方面做的实在不算高明——他面上的抱歉神情实在太过明显。
显然,林瑜的老师身份私下是如何被讨论的,他一清二楚。
林瑜没觉得多难堪。
她清楚,这件事和她的教学水平有关系,但这份联系归根结底也无足轻重。
既然是出于郭家恒看她的不顺眼的导火索,又加上刘彬家本就紧张的亲子关系,林瑜被“退回”这遭已是必然。
那林瑜也乐得一个清闲。
这两天她认真考虑过了自由创作这条路,她觉得可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应该庆幸突然给她来了补课这一遭。
她已经对这样的工作极其厌烦了。
千篇一律,循规蹈矩,处处受限,甚至快要走到勾心斗角的地步。
最重要的,她几乎无法从“教师”这份职业中获得哪怕一丝丝的成就感。
跟着佘引章做服装设计时,尽管不那么自由,但学到的东西,技术的长进都是实打实的。而林瑜自从做起这份工作以来,她就再也没有从自己身上嗅到任何有关变化的味道。
除了乏味、厌倦、疲惫,她还有惶恐。
上一次皮筋绷断时,她感受的是和此刻一样的空气。
意识到这点,林瑜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得以安稳地睡了一觉。
不用紧张地想着怎么备课,不用担心教不到位,不用再留意家长的态度,她接下来可以做她想做的,开始构建她一直不曾着手的……
可当她睁开眼,坐在餐桌上,看着对面的林方诚,她又发觉没办法张嘴就和他讨论辞职的事——这份工作是他花了些精力才安排来的。
就算越过为她拉关系的父亲,她就能一下子跑到何龙琛面前说她不干了吗?
他是教过她的老师,也是对她抱有厚望的领导。
林瑜想卸下这份担子,但她首先得留心会不会砸到自己的脚。
选择伴随着压力,放弃也是一种压力,就连回忆也不轻松……
短短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