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猫嗅到她手指头的腥气,发出一声细细的呀声,有的小猫原来也不是喵喵叫的,小牙齿像米粒似的排开,奶奶嫌奶瓶不好用,用勺子的三分之一舀着牛奶往猫舌头上倒,它被掰开嘴巴也乖乖的,听天由命地被一个手脚粗笨的老人折腾着,吃饱了就细细地呀呀地叫唤着,爪子搭在了昝文溪的手指尖上,尾巴高高翘起来,像广告招牌大字的一撇一捺,尾巴根宽,尖尖窄。
它有一对硕大的耳朵,奶奶叫它咪咪,昝文溪执意抓住奶奶的胳膊:姓昝吧,姓昝吧,就当是我妹妹。
奶奶总比昝文溪有点文化,虽然有限,也憋出来个名字,小白猫正式叫了昝小鱼,说是小溪里面有小鱼,猫爱吃鱼,而且昝小鱼这三个字听起来像是攒小鱼,把一只猫叫得都有点勤俭持家,昝文溪很高兴,摸了下昝小鱼的爪子,指尖一阵疼。
奶奶说这小东西还会抓人,昝文溪连忙给它证明清白:不是,是刚刚弄鱼骨头。
这东西了不得,都是病菌,今天不能碰水了!奶奶端着她的手指头看,她怀疑奶奶其实看不清楚,只是假装发现,奶奶戳到的是她另一根手指头,叫她给李娥干活的时候也顾着自己。
原话怎么说来着?
不是不叫你帮忙,要是你太用劲儿了有个好歹,李娥心里也不好过。
奶奶真会拿住她,奶奶智慧的眼里发现了什么,昝文溪不得而知,但奶奶是全天下最好的奶奶,容许她起早贪黑地给李娥帮忙。
要是李娥有个儿子,人们就会怀疑昝文溪是李娥家里养的童养媳,勤勤恳恳地像条驯化的狗。得亏李娥没有,又年轻,前段时间的二姑娘是另一种嘲笑,在她俩厚颜无耻反以为荣地把招牌挂出来之后,这称呼也渐渐淡下去了。
看见小猫安好,她心里头平稳了好些,折返回李娥家,李娥正在片鱼,手起刀落,她渐渐看入迷了,回过神李娥给鱼肉上浆,叫昝文溪帮她削土豆切胡萝卜。
她跟李娥干活,把院子里的凳子拿进来坐着,把垃圾桶放在两腿中间,她慢慢削皮,削得很干净也不浪费,抬起头瞥毛巾架,那米白色的毛巾是拧过的,挂在那里是一张微微发皱的罪证。
她剩下的钱不多了,回来的路上她路过两元店进去,精挑细选,花了五块钱巨款拿了一条干干净净的白毛巾。
李娥在外面踩着车等她,问她买了什么。
她递过去:早上不小心用了你的毛巾,弄脏了,你别用了,我买了新的。
用一下怎么就弄脏了?李娥不接,让她拿回去退了,昝文溪一意孤行,把毛巾放在车斗里,靠在李娥身上催着快骑车。
李娥答应了她下午要出来逛街,电动车也正好在家里充电,李娥换了身衣服,墨绿的毛衣和一条普普通通的黑绒裤,从衣柜里拖出一双短靴,又放回去了,踩着板鞋出来迎昝文溪,昝文溪趴在炕上研究自己的衣服,她平时穿着的,大都是奶奶亲手做的,没有什么款式,主打一个老气横秋,灰黑耐脏,结实没弹性。
也是昝文溪瘦,不然穿上去就像一根黑铁棍子。
她换了一条真正的裤子,是奶奶从垃圾堆捡来的九成新的牛仔裤,她之前都很喜欢这一条,只有过节时奶奶允许它穿着出去糟蹋。她刚喜滋滋地穿上,脚踝就漏了风她确实是长成了二十四岁。
李娥已经走到门口,她来不及脱掉了,匆匆拿起一件旧的捡来的大号校服套在身上毕竟它干净。
迎着李娥走:走!
李娥带着她逛街,她有种不务正业的内疚,她没有要买的东西,李娥也没有,她们不是出来买菜,也不是卖盒饭,没有做任何有益于挣钱或者梦想的事,只是像街头的街溜子一样无所事事地逛着看着,看有什么用?光看着就能把玻璃那一头的东西变到自己家里头?
她迈开脚踝露在外的两条腿走得很快,但走走停停,李娥走得很慢她必须得停下来等,被李娥驯化了几次,她就学会慢点走了,往四周看着,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奶奶不允许她走太远,镇上的商品街对她来说就像是过节才会哗啦一下变出来的魔法世界。
李娥对服装店展露在外的衣服品头论足,说今年的流行是这种掐腰的大衣,都有点土气,但李娥也没有多时尚有时候李娥的评点也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比如一会儿李娥说现在流行的都是阔腿裤,能拖到地上去的,再过一会儿说,阔腿裤已经不流行了,稍微收点裤脚的才好看。
这些时尚昝文溪当然不懂,她们两个都穿着过时的旧的干净衣服走在街上,镇子上都是土里土气的人假装时尚,真正时髦的人独树一帜,别人还要说太跳了太特殊了。
她看出李娥喜欢衣服,但李娥不买,只用那双含情的眼睛深深地把这些衣服刻在心里,等走过服装店,点评说:等我的店开好了,过上几年,我就一样买一件,把现在柜子里那些衣服全扔了。
昝文溪没答话,李娥晃了下她的手,她就傻笑着,含糊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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