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比较,面上不耐烦的情绪渐浓,更加待不下去。
剩半个苹果放回桌上,盛小泱起身。
钱胜长眼吊起,按兵不动,阴恻恻看盛小泱走进次卧。
十来平米的房间,原本是盛小泱的卧室,过去有很多不好的回忆,如今卷着霉味,不遑多让。
盛小泱径直在一面破裂的镜子前停步,无视镜中四分五裂的自己,屈膝蹲下。
镜子边沿用实木包裹,大部分已被老鼠啃食,盛小泱以半掌拖住一角,握力一抬,镜框移位,露出后墙。
黝黯的墙面豁然出现一掌宽暗洞,朝里摸索,空无一物。
钱胜目光紧随,冷嘲热讽:“这房子早让我翻遍了,没有!”
当年吴阿妹带着盛小泱跑,除了被打怕了以外,还有就是钱胜愈发丧心病狂的贪念。
钱胜揪着吴阿妹的头发,猛猛往墙上砸,威胁吴阿妹把他名字加到房本上。吴阿妹说房本找不到了,加不了。钱胜不信,打晕了吴阿妹,自己找。
他就差砸墙了,最后真没找到。
钱胜恼羞成怒,再将昏死的吴阿妹拖进浴室,冬天时候,花洒的冷水对着她的脸浇。
吴阿妹醒了,却看见钱胜捏着盛小泱的脖子,把他从桌地下拽出,拎起小鸡仔似的,悬空一甩,再跑到违建阳台上。
成年男子力大,竟一脚揣塌了围栏,豁出半个缺口。碎断的砖土噼里啪啦往楼下砸。
下面有人骂,操,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要死啊!
钱胜也骂,给老子闭嘴!
大家就又都知道钱胜在打老婆孩子了。
盛小泱被钱胜掐着脖子悬吊在阳台外,脚下是十几米的深渊,他才五岁,叫不出,哭不了。
“你不说,老子就把他扔下去!”
吴阿妹边哭边求,话都说不出。
邻居看真要闹出人命,不知谁说了一句:“搞七搞八搞什么啦!我报警了啊!”
街坊四邻倒不是可怜这对母子,而是怕真死了人,对这里风水不好,很多人信这个。
钱胜看诈不出来,暂时作罢。
阳台后面还要用,吴阿妹买了砖头和水泥,自己给它砌好。可中间又发生了一些事,围栏的加固始终没到最后一层。
房子缝缝补补,大洞小坑一堆,挡不住风,也避不了雨。
盛小泱想得远了,刮来一阵将他吹醒。他侧目,看向未紧闭的窗户,下面的缝隙里竟钻出一根小草。
盛小泱勾了勾唇。
他回菜园小区,只取三样东西——房本、相册,和妈妈的遗照。
盛小泱探手进洞,到顶后手腕一转,食指与中指并拢朝上继续摸。慢慢摸到一凹进地方,指甲扣进去,用力朝下一掰。隐藏的木板就掰了下来。
盛小泱拿出房本和相册。
藏得够好,怨不得钱胜差点把房子砸了也没找到。
钱胜盯着那红本子,眼球比血还猩红。
盛小泱视而不见,继续找吴阿妹遗照。
他在家时,吴阿妹的遗照供跟自己一起在次卧。钱胜嫌晦气,扔过一次,盛小泱捡回来,挨一顿打。后来有人跟钱胜说,扔老婆遗照要天打雷劈,加上那段时日他打牌老输,听进去了。但还是见不得吴阿妹那张脸,就把遗照关衣柜里。
盛小泱觉得这样也蛮好,他疼的时候就躲进衣柜里,让妈妈抱抱。
衣柜还在,四个脚撑断了两个,歪歪斜斜地靠着墙。
衣柜门也坏了,虚掩着留出一道缝。
盛小泱几乎近乡情怯。
抖着手打开衣柜门,他的鼻腔猛然翻涌剧烈的如同大雨席卷树丛的艰涩。
妈妈。盛小泱在心里喊她,我长大了,我带你走。
照片里的吴阿妹永远年轻,笑容依旧慈爱。
盛小泱皱了皱鼻子,委屈一秒,小心翼翼捧出遗像。
他走出房间,对钱胜凶狠警告的眼神视而不见。
“房本给我!”钱胜直接要抢。
盛小泱忽然轻笑,打开房本给钱胜看。产权人栏就一个名字——盛小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