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麦里,太宰治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一丝急促:“怎么回事?!”
“山本美惠,他女儿。”菲那恩极快地低声回应,声音压得极低,“她……拉着我走了。”
“见机行事,别暴露。”太宰治立刻指示,“听听她想干什么,或许能有新突破口,保持通讯。”
山本美惠拉着菲那恩,几乎是一路小跑,穿过几条华丽的走廊,最终推开一扇门,将他拉进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音乐厅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山本美惠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微微喘息,先前强装的怒气消散后,脸上只剩下疲惫和一丝落寞。
她看向菲那恩,目光里的鄙夷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菲娜。”菲那恩轻声回答出事先准备好的名字,维持着受惊和不安的模样,微微低下头,指尖揪着丝绒裙摆。
耳麦里一片寂静,太宰治显然也在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意外发展。
“菲娜……”山本美惠重复了一遍,走上前几步。
她外貌不算惊艳,但气质绝佳,身上带着淡淡的、甜美的少女香水味,与这艘船上奢靡浮华的气息格格不入。
“是他逼你来的,对不对?用钱?还是用别的威胁你?”她的语气里没有高高在上的质问,反而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苦涩,仿佛早已目睹过无数次类似的戏码。
菲那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头垂得更低,纤瘦的肩膀微微缩起,这沉默在山本美惠看来无疑是一种羞于启齿的默认。
少女叹了口气,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我一直都知道,那些不能见光的‘生意’,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还有像你这样的‘女伴’,最后都会消失。”
“趁现在,快走吧。”山本美惠忽然急切地说,她走到一个装饰用的花瓶后面,摸索了一下,竟然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和一张房卡,“这里面有些现金,还有一张隔壁港口的船票,是明早最早的班次,用这个房卡可以打开下层一间备用清洁舱的门,你可以在那里躲到明天早上,然后就可以离开!永远别再回来!”
她将东西塞到菲那恩手里,眼神恳切:“被他带上来的女孩,从来没有好下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我父亲而消失!”
菲那恩握着那带着少女体温的信封和房卡,一时间有些怔忡。
耳麦里,太宰治的声音极轻地传来:“她竟然在试图救你……但任务优先,菲那恩。机会难得,我们需要书房的情报。”
理智告诉菲那恩应该继续执行任务,但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自身也深陷泥潭、却还想着伸手拉别人一把的少女,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在他心里漾开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她和她那个坏事做尽的父亲,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
这一次,他做了他以前绝对不可能做的“多余”的事。
“为什么……”菲那恩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为什么要帮我?你就不怕……你父亲知道吗?”
山本美惠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了与她年龄不符的苍凉:“怕?我当然怕,但他是我父亲……我知道他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可是……”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他会记得我所有喜欢的口味,会因为我小时候一句喜欢钢琴就买下整个音乐厅,会在每次出差回来给我带最幼稚的伴手礼,会因为我生病而彻夜不眠……你说,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怎么会同时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正因为他是我父亲,我才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罪孽继续加深,能救一个是一个……这或许……是我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赎罪。”
人的复杂,在这一刻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菲那恩的认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