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扣着笼屉,欲言又止,但还是开了口:“那便走桥头过罢,虽然人没有以往多,但另一条路也挤。”
林斐然心念微动,道了一声谢后转身东行。
她现在所处的街市名叫朱雀道,就修在行止宫门前,是妖都当之无愧的主街,街上除她之外,几乎空无一人。
然而吊诡的是,在她走向东街的途中,离主街越远,见到的人便越发多起来。
他们成群待在一处,私语声如嗡鸣,但就在林斐然出现的同时,那些细密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暗自遮掩的目光。
这条小街霎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林斐然腰上悬着的白玉铃叮当作响。
她举目看去,遮眼的目光也瞬间消失,不多一会儿,人群便稀疏散开,有的人离去,有的人留在原地,但都安静得令人脊背发寒。
若是以前的林斐然,现在怕是心中惶恐,觉得自己误了旁人,要垂着眼,默不作声悄然走过,但她如今已然从容许多,敢于去直面那些若有似无的恶意。
她不慌不忙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奇诡的身法一动,下一刻便出现在屋脊之上,按住了其中一人的肩膀。
“浮游,我最近做了什么骇人之事,吓得你们见到我就跑?”
这个叫浮游的男修是妖都城中的一个惯犯,性情跳脱,总爱做些惹人发怒的出格事,却又不至于被驱逐出城,气得碧磬几人牙痒,但最后还是在林斐然手下老实起来。
原因无他,无论他怎么作乱,林斐然从来不会恼羞成怒,也没有让他入狱自省,而是整日跟着他,不论他要怎么作乱,她都能全盘拦下,时日一长,他竟也生出一点无力翻身的绝望感。
眼下被她拦住,那种挥之不去的绝望再度侵袭而来。
“你最近都没露面,能做什么事?只是天气转冷,我们想回家罢了。”
林斐然盯着他:“是吗?”
“当真是这样!”浮游背上发毛,竟然又问出同样一个问题,“使臣大人,今日好像不到你当值,你这是打算去哪?”
林斐然眸光一转,缓缓落到他身上。
她要去东街,便只有两条必经之路,一条是跨过玉带溪东行,一条是途径城门,往日她都会走第二条,无关远近,只是她总忍不住多巡查一些地方。
那个包子铺老板所言,似乎不想让她走后一条。
于是她道:“后日我当值,今日打算去城门处看看,踩踩点。”
浮游大惊失色:“怎么偏要去城门处!”
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又讪笑两声:“你就是太过勤勉,这个时候不少人都还没起……”
林斐然心中一沉,几乎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想,她也不再和这人绕弯,立即纵身向城门处而去,全然无视后方的呼喊。
城门附近生有一排瀑杨柳,泠泠生光,玉带溪从中蜿蜒而过,簌簌泛冷。
寒风吹动鬓发,林斐然急急踏过附近的屋脊,想要看看这城门处有何异样,临近之时,她偶然瞥见一物,心中倏而一震,于是停下脚步,无言看去。
此时此刻,漆红的城门大开,在那片青灰色的砖墙之上,正晃荡着一道黑影。
那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者。
两条花白的长眉从额上垂到颈间,看起来年岁颇大,修为不浅,着一身青衣长袍,手腕、腰间俱都带着价值不菲的灵宝,一看便知是哪个部族的长老打扮。
但如此隆重的装点之下,却是一副双目爆红、目呲欲裂的狰狞之态。
他的颈间,钉着一柄紫铜长枪。
它利落地穿喉而过,将他钉死在城墙之上。
这速度似乎太快,只在瞬息之间,那些惊恐、愠怒、胆怯,便一并随着这一击永远停留在面上,再不消逝。
青衣长袍上浸透的血色已然变为墨黑,干涸在风中,灵宝上亦是溅开星星点点,被污血浸泡后,已然不具往日那般的光彩。
林斐然收回心中愕然,她几乎一眼便可以肯定,那是如霰的枪。
他上一次做出这番举动,是为了斩杀妖王,震慑众人,那今日这番震慑,又是为了什么?
林斐然孤身站在偏僻的一隅,敛回心神,又向下方看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都聚在城门附近,但他们很少交谈,只是沉默地望向墙上那人,亦或是看向城外。
林斐然余光扫过渐渐增多的人群,心下微动。
看来城中不是没人,而是行至宫门前无人。
她悄然换了个方位,隐匿身形,顺着众人的视线一同向外看去。
城外,一片飞沙之中,默然坐着百来位修士,他们形容不一,装扮不同,像是来自各个部族,却又十分默契地聚在一处。
纵横交错,坐落有序。
恰在此时,为首一人忽而睁开双眼,直直看向林斐然隐匿之处。
她也并未退缩。
以中间那具飘然的尸身为界,城内城外两方人马各自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