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嫌弃帕子的花样素了:“这么大一张帕子,就边边角角绣了几根草,中间空荡荡的全无看头,料子也不是顶好的……怎么好意思要五文钱,你怎么不去抢?”
小伙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谁手里拿了什么东西,打眼一扫心里有了数,嘴里不忘一一答话。
“哎哟,我的好婶子,您怕不是记岔了吧?我这个价比镇上还少两文呢,再便宜我连本钱都亏里头啦,全家都得喝西北风,您再仔细想想,指不定弄错了。”
“这位大嫂,我跟您好好掰扯掰扯,现如今镇上的小姐们就爱这式样的帕子。这叫清淡、素雅,人淡如菊,趁得气质尤其好。
她们管这中间的一大片叫……叫什么来着?哦,是了,叫留白,人家特意留出来的,咱也不懂是吧,总归小姐们的喜好错不了。”
吵嚷归吵嚷,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比划得心满意足了,年轻的媳妇子掏出一窜钱买一朵大红的绢花,斜斜簪在发髻,美滋滋抚了额角回家照铜镜。
当娘的翻找出一包麦芽糖,挑拣出一颗中不溜的塞进吵闹不休的顽童嘴里,手伸到腰间拿出布包,一层一层打开来数铜子。
三三两两的人群朝家走去,个个心满意足,满载而归,手里或多或少拿了两样物什。
余成也眉开眼笑,一顿饭的功夫,本钱回来了不说,还小小地赚了一笔,当真划算。
矮下身子挑起扁担,沿着乡间小路朝另一个村子走去,用布鞋丈量泥土地,叫卖声悠远清亮。
挑着货物一天要走上十几里路,到了夜里退了衣裳,肩膀上一片青紫。最初的年月,肩上的红肿就没消退过,渐渐的结了痂成乌黑色,皮肉变硬长成茧子,倒是不疼了。
虽说家里的两个兄弟和老爷子都信誓旦旦,余成有了些许气候,余金是不大信的。
他家之前穷成那样,勉强能填补肚皮,哪是说发家就发的。要真这般容易,人人都去做买卖了,谁还肯守着几亩水田早出晚归地卖苦力?
趁着傍晚给祖坟送灯的功夫,余金在人堆里东张西望,几步上前一把搂了一个青年的肩膀,“成兄弟,好久没见你面了,你可真是贵人事忙啊,最近在哪发财?”
余成偏头看清来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金哥您说笑了,我能发什么财,勉强糊口罢了。比不得哥哥您,家里田多不用愁,那才是好日子哩,也不知我甚时候能置办下几亩田……”
两个勾肩搭背,说说笑笑随着人潮走远。
第125章
当天晚上余金心绪难平,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
去祖坟的路上他勾着余成走了一路,本想套出点什么。不成想印象中胆小怯弱,说话都结巴的小伙子完全变了个样,成长为性情开朗,能说会笑的青年。
非但能笑吟吟接他的话,还能滴水不漏说得有模有样,嘴严实得紧。他打探了半天光绕圈子,一点得用的消息都没听着。
正因着如此,余金才越发的不是滋味,余成指定是发达了,挣了不老少的银子,至少比种地强。
之前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抬头的穷酸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敢跟他勾肩搭背,放声大笑的小商贩。
一个人的财产可以隐藏,外人只能透过他家的吃喝穿戴猜测出一二,具体的数目是不清楚的。只要他不吐口,任凭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可一个人的精气神是骗不了人的,只有底气足、手里有财的人腰板子才格外笔直。
眼神明亮炯炯有神,嗓门洪亮不遮掩,这样的人精神面貌就与常人不同,与他们这些长年累月跟泥巴打交道的人更不一样。
为此余金更是意难平,纠结不已,脑海里翻来覆去冒出的念头如潮水般涌来:他之前比我还穷呢,现如今竟敢跟我平起平坐了,可见还是挣了钱的缘故。
亦或是他都可以,我比他差了哪里,为什么我不试试呢?
兴许我能做得更好,挣了银子也洗了这一身泥腥味,摇身一变成一个生意人,再也不用忍受风吹日晒,看天吃饭的日子。
要是成了气候,说不定还能提携兄弟姐妹一道享享地主乡绅老爷们的福分。
退一万步说,就是不成,家里还有田地撑着,断不会到无米下锅的惨淡境遇。
就这般一会一个念头,想到兴奋处心情激荡,恨不得拽了太阳挂在东边,他好起床大展拳脚,光耀门楣。
若是赔了银子……怕是要过几年苦日子,省吃俭用是少不了的,说不得还要卖上几亩田。爹娘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得想个什么法子说服他们……
脑子里激烈交战了半宿,两个念头不分胜负,各有输赢。早晨起床时头都是晕的,眼睛底下赫然挂着一窝青黑,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哪里做贼了。
纵是如此,余金也是精神亢奋,趁着大年初一拜年的功夫转着圈地打听做买卖的门路。
他肯定不会当货郎的,一来这个行当着实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