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沼芙蓉香满院,风和日丽,一位文士凭栏远眺:“今日天色极好,这般光景适宜入画珍藏。”
话音方落,席间便传来应和。
“姑娘此言甚是,在下早有作画之意,只是技艺拙陋,不敢唐突。”搭腔之人乃是京中新秀画师吴昳风,一身竹青袍衫,人如其名,形貌昳丽,风度翩翩。曾以一幅极具巧思的仙鹤图名闻天下,得到过公主的一两句夸赞,从而有了接近公主的机会。
不过,如此际遇最是招人眼红。
“还算有自知之明。”一位年岁稍长的名士捻须道,“既知技艺拙陋,那便回去好好练习,免得丢人现眼。”
混在人群里的几声讥笑格外刺耳,吴昳风恼羞成怒,可当着公主的面,他不能失了体面,输了风度,只得故作谦虚地微笑道:“晚辈不才,恳请前辈指点一二。”
那位名士自信轻笑,正欲在公主面前一展风采时,被人抢先一步。
“今日雅聚,群贤毕至,恰逢美景良辰,正是书画会友,切磋技艺的大好良机。”曹令溪落落大方道,“何不由公主设题,诸君共绘,再恭请公主与诸位共鉴品评?”
此番言辞妥帖周全,既保全了前辈面子,又帮吴昳风解围,还给了众人一展风采的契机,更将品评之权奉于主位,全了宾主之礼。
当真是八面玲珑!
冯徽宜满意颔首:“来人,设案取笔墨。今日不拘题材,不限技法,以三炷香为时,诸位可尽情发挥。”
一时间,众人眼中光芒更亮。
龙涎香徐徐升起,香雾透帘幕。
吴昳风率先走向一张画案,挽袖执笔,神色专注凝肃。众人不甘落后,纷纷择位作画。
冯徽宜接过桑旦奉上的新茶,茶烟氤氲,翰墨丹青初显轮廓。有依照公主府邸而绘制的瑶池阆苑;有眼前未经雕琢的奇石迭山,尽显天然之趣;还有水畔卓立的仙鹤、四季竹林等等。
总之,离不开她的喜好。
目光所及,青色与蓝色流转席间,或在衣着配饰上,或在画上;或为主调,或为点缀。
冯徽宜不由得心生感慨,有些喜恶连她自己也不明晰,旁人却一清二楚,洞悉无遗,这是她的公主身份所赋予的,也是无法割舍的。
这一刻,她不觉得这层身份是禁锢她的枷锁。或许,这从不是枷锁。
她的脑海里浮起母亲的脸,闪过被母亲提拔之人的身影,耳畔回响起孟怀仁的话。
她想到一个词:不破不立。
作为母亲的女儿,她从未想过放弃这层身份,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荣光,不过,是照亮她还是灼烧她,皆看她自己运转。
她忽然感到通透,心境开畅,目光不经意地落向席间。
郑宣玉眼尖,顺着冯徽宜的视线看去,一抹明亮的黄映入眼中。
正是曹令溪。
只见她静坐席间,安然不动。
郑宣玉心下了然:曹令溪不善丹青,断不会自讨没趣。倒是谨慎!不过,没把握的事,她会如何应对?
郑宣玉很好奇,当然,她也清楚好奇之人不止自己。
她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这是她擅长的。
“曹姑娘投壶了得,着实让人叹为观止!”郑宣玉摇扇悠悠道,“既是姑娘提议以笔会友,切磋画艺,想来丹青技艺定不逊投壶。何不妨让我等开开眼界?”
曹令溪嘴角一僵,笑容的凝固转瞬化开。
“郡主过誉了。”她谦虚道,“诸位皆是名家风范,笔精墨妙,我不过略懂皮毛,实在不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她的圆融推辞在她的意料之中。
“曹姑娘此言差矣!”郑宣玉笑吟吟道,“切磋罢了,意在会友,姑娘何必妄自菲薄?”
调侃的语气下,态度不容婉拒。
曹令溪自知躲不过去,不再推辞,硬着头皮走向画案。
郑宣玉的指腹摩挲着玛瑙杯壁,浑然不觉两只蝴蝶嬉戏飞舞。
她饶有兴致地观望,只见曹令溪思量片晌,执笔落下,专注的眼神从容不迫。
与旁人炫弄画技不同,曹令溪在香燃尽前,只画了一株平平无奇的芙蕖,与一众丹青妙手相比,实在过于寡味。
众人的目光有鄙夷,有讥诮,还有不以为意的傲慢。
曹令溪置若罔闻。
“郡主,可否借用杯中酒?”她不卑不亢地朝郑宣玉问道。
郑宣玉扬手:“拿去。”
此举恰巧落在冯徽宜的余光里,她正品鉴他人画作,唇畔微微扬起。
在郑宣玉好奇的目光下,曹令溪将杯中蜜酒泼向画中芙蕖。俄顷,一只蝴蝶翩跹而来,在画前飞旋几圈后,停在芙蕖之上。
众人惊叹。
蝴蝶入画,当真是跃然纸上,活灵活现。
郑宣玉被她的巧思折服,原以为是芙蕖为画,想不到,只是个幌子!
“曹姑娘的画功比投壶还要高超,真可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