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一道天雷落下之前,祖伊念及玄叶是自己的孙辈,年岁又轻,仁慈地给了他回龙宫见母妃最后一面的机会。
仅剩一口气的玄叶被玄濯拎回了龙宫,丢在宫门外寒凉地砖上。玄叶勉强掀起被血色浸染的眼睫,望向磕磕绊绊跑来、却被玄濯强行拦住的弦汐。
神智渺茫间,他似乎听到母妃在悲恸地呼喊他的名字。
玄叶动了动,眼尾滑落一滴殷红的泪,他艰难挪动残损的身躯,朝弦汐那边缓慢爬了几步,乖巧模样一如幼时蜷缩在母妃怀里安眠那般,声音微弱道:“永别了……母妃。”
口中涌出的血染红汉白玉砖,第三十三道天雷轰然落下!
——刹那雪白的视野中,玄叶依稀瞧见母妃推开父君拼命冲来的身影。
那时的景象没人敢相信,包括亲眼见证的玄沐和玄叶。
那样羸弱的母妃,连走路稍微快些都会疲累的母妃,冲破了父君的桎梏,冲破了封印和结界,顶着万钧天雷将玄叶护在身下。
帝休神树自海底拔地而起,伸展的树枝宛如温柔双手护在两人上方,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神树大半化为焦黑的粉末,仅剩一截残断,庇佑着树下两人。
弦汐召来了本源之体,炸开金丹,烧尽法力,割魂裂魄,将玄叶完完整整地护在了自己怀中。
而她则鲜血淋漓,眼里的生息渐渐湮灭。
玄沐看到玄叶在哭,他那清瘦单薄的怀抱紧紧搂住母妃,哭得万分凄惨。
玄沐也哭了,因为母妃重伤濒死,也因为母妃拼尽全力守护了玄叶,他却从未被这样对待过。
他哀痛,又嫉恨——为什么被母妃庇护的不是他?
但他更绝望无助,因为奄奄一息的母妃此后大抵无法给予他像今日这样,用生命守护玄叶一般的经历。
隔着朦胧的视野,玄沐遥遥看见僵立在原地的父君。
父君脸上没什么表情,也可能是做不出反应,他站了片刻,迈步走向母妃。
起初,走得很慢,像是连抬腿都无比艰辛。后来逐渐加快,直至冲过去,将气若游丝的弦汐一把抱起。
“医官!”
——
那天之后,弦汐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玄濯日夜守在床边,期间玄沐数次想进寝殿看望弦汐,都被挡在门外。玄叶被关进了天牢最底端,由数道镇魔索镇压,神官每日诵经施法,为他清除魔障。
册封仪式照常举行,不过受册封的人只剩了一个。
到了去天宫参加仪式的日子,玄濯终于从寝殿内出来,却对候在外面的玄沐说了一句话:
“你母妃醒了,想见见你。”
玄沐看着憔悴的父君说完这句后就让开道路,不禁奇道:“父君,你不进去吗?”
玄濯默了默,“你母妃想单独跟你说说话话。”
玄沐于是噤声不再问,独自进了寝殿。
弦汐确然睁开了眼,只是不太明显,过分瘦削的身躯躺在床上,几乎没什么起伏。听到玄沐进门的声音,她混沌涣散的眼眸转了转,有些对不上焦,“玄沐……?”
玄沐应道:“母妃,是我。”
他往床边走去,路过桌子时,顺手端了一盘瓜果,拿到床边。
弦汐微微偏头,看着他,虚弱地笑了笑:“听你父君说,你今天就要去天宫,受封为皇子了?”
玄沐点头,“是。”
“受封之后,还回来住吗?……就在天宫住下吧,那里很漂亮,地方也宽敞些,还有很多天族能陪你一起玩。”
玄沐静了下,说:“我想回来陪母妃。”
弦汐浅浅地笑:“母妃有你父君陪着呢,不用担心。”
玄沐面露踌躇。
他不太想去天宫住,毕竟玄叶刚做出那等事,天族现在怕是对他们兄弟俩都不会有什么好感。
可母妃貌似又希望他住进天宫。
纠结片刻,玄沐迟疑道:“既然母妃想让我去天宫住,那我就在那里住着吧。”
弦汐指尖动了动,想摸摸他的头,可手臂实在抬不起来。她只得落寞地放弃,说了声:“真乖。”
玄沐有些高兴,却不知为何又笑不出来。
无言片刻,弦汐稍稍转眸,看向不远处的八仙桌,略一静寂,她对玄沐道:“玄沐,母妃想吃点果子,你把桌子上那盘拿过来吧。”
玄沐听话地把盘子端了过来,放到床边木柜上。盘中正好搁着一把小银刀,他就势拿小刀给果子削皮切块。
一边切果子,玄沐一边佯作随意地道:“母妃,父君已经和你说过玄叶的事了吗?”
“……”弦汐眼神暗淡,轻声道:“嗯,说了。”
玄沐专注地盯着果子,手上不觉加了点力,“我当时应该看好玄叶的,要是我多看着他些,说不定他也不会——”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弦汐道,“你之前说得对,我太娇纵他了,把他惯得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