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是非对错都不分,只顾着自己意愿。”
听着弦汐消沉的语气,玄沐不免有些难受,“母妃,别太苛责自己,玄叶他天生就那样的脾性,管不住的。”
他扶起弦汐,夹了一块果肉,喂到她嘴边。
弦汐沉默地吃下后,慢慢躺回去。
她忽而问:“天族入了魔,还能修正吗?”
玄沐手一顿,“……父君说,有可能,但是很难。”
弦汐明了他委婉语句下藏的意思,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望了望窗外,“咱们聊了好些时候啊,你父君在外面要等着急了。走吧,玄沐,跟你父君去天宫吧。”
“是。”
玄沐起身,准备往外走。
“玄沐。”
弦汐蓦地在背后又唤住他。
杳渺一声,几近于肺腑间飘逸出的气音。
玄沐转过头,“怎么了,母妃?”
弦汐静静看着他,少顷,唇边绽出一抹轻柔的笑,荼靡而凄清,仿若深秋末尾摇曳凋零的花瓣。
“天冷了,记得多添些衣服。”她叮嘱道。
玄沐不明白母妃为何突然对他说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但,外面好像的确是要入冬了。
他于是点头:“好的,母妃。”
随后,他在母妃的微笑目送下不舍离去。
泅向海岸的路途中,玄沐觉得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他一边游一边想,直至脑袋冒出海面,迎上明艳的日光之时才想起来——他放在床边柜子上的那盘水果,以及搁置在盘中的小刀还没拿走。
这没什么。玄沐想,先放着吧,反正完成册封后还要回龙宫整理行囊,到时他也想再跟母妃说说话,顺便继续为母妃切些果子。
玄沐再度回到九重天,以天孙的身份。
-
弦汐望着上方碧蓝的鲛绡帐,眼瞳木然无神。
这四四方方的柔软帐子,困了她几十年。
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囚笼,将她豢养在这里,剥夺她所有行动和思考的能力,让她变成一只提线木偶。
她被操纵着成为妃子,成为母亲,成为金丝雀,也成为泄欲的容器。
最终落得这样可笑的下场。
余光闪过一缕银辉,弦汐迟钝地移动目光,瞥向那柄沾着果汁的小银刀。
空气静谧流动,不知从何处蓄起的力量,支撑她慢慢抬起手,握住了刀柄。
上面残存的温度让弦汐有顷刻停顿,眼中光采明明灭灭,最终,还是归于沉寂。
——或许,离开这里也没那么难。
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玄濯有了美满的家室,玄沐登上了九重天,玄叶……
唉。
那孩子的造化,以后只能靠他自己了。
再没什么值得顾虑的了。
“唔唔——”
乌麻弱弱的叫声从床下响起,随后攀爬到她握着刀刃的手臂上。
“啊,差点忘了你。”弦汐微微地笑,“怎么这么伤心呀?不想我走吗?”
乌麻点点脑袋,两只白眼睛哀伤地皱到一起。
弦汐感慨道:“在龙宫的这几十年,从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如今到了这种时候,我最放不下的……也还是你啊,乌麻。”
她勉力摸摸乌麻,“怎么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啊?你就这般舍不得我?”
“唔唔。”
“既然这样,要一起走吗?”弦汐抱抱它,“这次,不会再丢下你不管的。”
乌麻拱了拱,在她怀中寻了个舒服地方。
安心陷入长眠。
弦汐闭上眼,尖锐的冰凉划过颈间,倏忽后,又转为温热湿黏的触感。
咣啷——
金属掉落到地面,连带着一条纤瘦手臂也从帐中垂落。
虚无的魂魄离体高升,自在地穿过深海与游鱼,脱离水面,迎向久违的日光。